婆娑之洋、美麗之島,臺灣原住民族不只達悟族擁有鮮明的海洋文化,阿美族、噶瑪蘭族、卑南族亦比鄰海岸而居,在其傳說故事、飲食歌舞中,皆可以看見與海洋密不可分的連結,並擁有獨特的「海祭」傳統。

 

 

都蘭部落Mikesi’ 為捍衛部落聖地而戰

每年夏季,阿美族各部落都會舉辦海祭、河祭、捕魚祭等與河川海洋相關的祭儀,除了紀念祖先渡海的艱辛、感謝大自然與神明賜予豐收,亦藉由準備祭儀過程,訓練部落年齡階級參與部落公共事務。

臺東都蘭部落稱海祭為「Mikesi’」,於豐年祭第3天舉行。當天青壯年齡階級須潛入指定的海域,以各種漁法捕撈魚貝,上岸後結算漁獲成績,並將漁獲分配給年長者與各年齡階級食用,具有敬老與分享的意義。

過去都蘭部落舉辦海祭的地點不固定,由部落耆老決定位置。2002年,有消息指出都蘭鼻(Pacifalan)將發展觀光園區開發計畫,但該地相傳為阿美族祖先登陸上岸之處,亦是族人舉辦海祭的地點之一。為了捍衛重要的祖靈聖地,部落展開一連串抗爭,並於2005年在都蘭鼻建立海祭屋,成功暫緩開發計畫,從此海祭也固定於此處舉辦。

 

里漏部落Parunang 7年一次的成年禮

南勢阿美群為阿美族分布最北邊的一群,其中里漏部落仍保留阿美族獨特的「船祭」(Parunang)儀式。相傳里漏部落的祖先划著3艘獨木舟到東海岸落地生根,為紀念先祖開疆拓土的辛勞,部落每7年便結合年齡階級的成年禮晉階儀式舉辦船祭。

阿美族的年齡階級制度嚴謹,部落男子年滿12歲須接受嚴格的體能及技藝訓練。經過7年磨練且完成成年禮晉階儀式後,才正式加入部落年齡階級組織。里漏部落7年一次的船祭,是成年禮最後一個環節;船祭當天,由剛晉升青年階級的男子,抬著象徵祖先渡海而來的獨木舟下水,離岸15公尺後再游回來,上岸食用年齡相近的女性為其準備的慰勞飯包(Bawsa),便完成儀式。

船祭與成年禮的結合,不僅重現祖先渡海登陸的意象,也象徵部落新生代肩負部落公共事務,擁有組成家庭、延續部落下一代的使命。

 

新社部落Laligi 被消波塊覆蓋的第一海祭場

相傳噶瑪蘭族自海外南方小島渡海而來,曾發展出熱絡的海上貿易。18世紀末受漢人入墾蘭陽平原影響,舉族往東部遷徙,沿著花東海岸居住。

族人雖離開祖居地,但並未遺忘與海洋的連結。每年初春豔紅刺桐花盛開,帶來飛魚汛期信號,部落男性便會著手結漁網、造竹筏,並依循傳統擇定漲潮日舉辦海祭(Laligi)。海祭象徵新年開始,是部落相當重要的祭儀之一,鰥夫以外的部落男性於當天集結在出海口,將豬肝、豬心、豬肉串成肉串拋入海中,向神明祈求漁獲豐收及出海平安。

噶瑪蘭族的海祭曾經一度中斷,直至族群發起正名運動,各部落才再度舉辦。新社部落於1996年恢復海祭,將傳說為祖先登陸之處的「巴特虹岸」(Paterongan)海灘設為第一海祭場,小湖船墺為第二海祭場。2016年花蓮縣政府為防護海岸線受海水侵蝕,在第一海祭場的海灘上修建水泥消波塊,不僅破壞當地原始自然風貌,且未保留族人下海通道,原本的海祭場亦遭覆蓋。在族人抗議並與縣府協商後,消波塊改移至岸上,並增設下海階梯,空出海祭場區域。

 

南王部落Mulaliyaban 北、東、南祭拜方向大不同

從前卑南族祖先為找尋主食作物,乘船到海外並在蘭嶼島發現小米,歷經千辛萬苦將小米種子帶回臺灣,族人自此得以溫飽。後代感念祖先的恩德,每年小米收割完後,會到海邊烹煮小米飯祭拜,成為卑南族海祭(Mulaliyaban,或稱小米祭)的由來。

海祭的源由還有另外一則傳說。很久以前,有一名調皮的卑南男孩常常惡作劇,讓族人傷透腦筋,於是族人在綠島打獵時,決定將男孩遺棄在島上。男孩得知自己被拋棄後放聲大哭,引起神明憐憫,派大魚將他送回臺灣,並交代男孩每年小米收成要準備米飯向海祭祀,感謝神明及大魚相助之恩。

由於海祭傳說各異,後代祭拜的地點也分別朝向蘭嶼、綠島、都蘭山3種不同方向。目前僅存南王部落保有海祭儀式, Rara和Sapayan氏族在太平洋出海口處朝蘭嶼方向祭拜;Arasis氏族為調皮男孩的後裔,於貓山向綠島方向祭拜;Pasaraat及Palangatu氏族則有山神想在小米收成後吃到新米的傳說,因此會在海祭時於卑南溪北岸向都蘭山祭拜。

海祭當日早晨,部落男性先在所屬氏族祖靈屋集合,再出發至各自的祭拜地點,搭建臨時茅草屋與祭棚,並烹煮小米展開祭拜儀式。各氏族在儀式完成後會到部落東邊會合,再一同進入部落;下午則接連舉行摔角、餐會、歌舞等慶典活動。

 

 

海祭與族群傳統生活密切相關,是塑造族群集體記憶的重要媒介。受到現代社會環境、生活文化改變的影響,各族群的海祭產生不小變化,不僅簡化儀式、縮短時日,也因內部人口流失,產生存亡危機。

 

新社部落、都蘭部落的海祭場,曾因公共建設、土地開發因素,一度瀕臨消逝;里漏部落因環境地景變遷,屢次變動原有成年禮競跑路線及船祭地點;南王部落向綠島方向祭拜的海祭傳統,因Arasis氏族無人可傳承曾短暫中斷。

 

而原為男性主場的海祭,現今已有部分祭儀允許女性在場觀禮。有些族群的海祭儀式亦會結合淨灘、海洋環境教育等傳遞現代生態保育觀念的活動,體現原住民族的海祭不僅是信仰精神,更是一種融合傳統技藝、社會關係、生態環境等豐富元素的海洋知識體系。

 

 

—參考資料—
蔡政良(2020)。〈東海岸阿美族海祭的社會與生態意涵〉,《海洋探索》試刊號。
李宜澤(2020)。〈祭儀地景的多重記憶與環境偏移:南勢阿美族里漏部落船祭活動變遷與文化製作〉,《民俗曲藝》,第210期。
趙守彥,〈新社部落噶瑪蘭族海祭〉,《數位島嶼》,https://cyberisland.ndap.org.tw/graphyer/album/etok。
宮莉筠(2020)。〈看不見的海祭場〉,《原教界》第96期。
法物嘞(2016)。〈消波塊海堤工程 新社族人痛批破壞自然〉,原住民族電視臺,http://titv.ipcf.org.tw/news-22604。
陳耀芳、林素珍(2020)。〈噶瑪蘭族立德(Kodic)部落文化的維繫-從立德部落海祭觀察〉,《現代桃花源學刊》第9期。
〈卑南族傳統文化〉,國立臺灣史前文化博物館,https://www.dmtip.gov.tw/web/page/detail?l1=2&l2=61&l3=434&l4=448。
林娜鈴(2014),〈普悠馬(南王)temararamaw的傳承與存續〉,國立臺東大學南島文化研究所碩士論文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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