上圖:潘俊宏(左)每天的搬家行程從早排到晚,帶著家家戶戶的物品穿梭都市間的大街小巷。
「爸爸!爸爸回來了!」聽到貨車倒車入庫的聲音,5歲的小男孩衝到門口興奮的大聲叫喊著。正宗原住民搬家公司的總部位於新北市土城區,這一天,老闆潘俊宏趕了4場搬家,幾乎耗盡了體力,但聽到兒子的呼喚,他踏進家中抱起兒子,一整天的疲憊一掃而空。
潘俊宏是花蓮縣長良部落的阿美族人,就讀國小時跟著父母搬到臺北定居。他的父親是板模工人,母親是家庭主婦,要在都市裡討生活著實不易;從國中開始,他就利用寒暑假打工,貼補家用。潘俊宏曾在親戚開設的搬家公司打工,後來陸續擔任過鐵工、木工,也跟朋友合夥開過果汁店,在經濟壓力下,只要有賺錢機會他都願意嘗試,小小年紀便嘗盡人情冷暖。
2011年,過去在親戚的搬家公司打工時認識的老客戶找上他,希望潘俊宏能夠承攬搬運手上的一批藝術品。潘俊宏回想客戶特地找他幫忙的原因,靦腆地表示,「因為我們搬運的時候很認真,他很喜歡我們盡責的工作態度。」因著這個機緣,潘俊宏又回到搬家老本行,成立正宗原住民搬家公司,他說:「因為我是原住民,我希望未來我的員工都是原住民!」
潘俊宏成立搬家公司,成員全是原住民族;他開著掛有「正宗原住民搬家」布條的卡車,為有搬運需求的都市人服務。
藝品、遊艇、跑步機
專搬別人不敢搬的東西
「市面上有太多搬家公司了,光是臺北市就有兩、三百家,我們必須做出差異。」潘俊宏說,正宗原住民搬家公司專門搬運別人不敢搬的物品,而這類的貨物包羅萬象,除了藝術品、健身器材,甚至連戰鬥機、遊艇,也都是潘俊宏的業務範圍。
談到協助展覽業者將遊艇搬進展場的特殊經驗,潘俊宏分享,搬家並不只是單純的體力活,不僅需要必須了解力學、槓桿原理,也相當依賴師傅的實戰經驗。吊車沒辦法到達的地方,就得靠搬家師傅們使用特殊工具,耗盡體力與耐心,一點一點地將遊艇搬動至客戶指定的位置。
潘俊宏也坦言,搬運的特殊物品價值連城,可能一尊木雕就價值千萬元,如果搬運過程遭到損壞,一間小小的搬家公司怎麼賠得起?因此,他盡可能每一趟搬運都親自參與,指導員工搬運的技巧,再趕場前往下一個行程。潘俊宏表示,即便是一般住宅搬家,也時時考驗搬家師傅的智慧,他總是會替客戶多想一點,比如看到客戶想把烤箱跟冰箱放在一起,他會依經驗建議兩者分開置放;又或是臨時發現客戶家中的樓梯太窄,大型家具無法通過,他就得評估現場環境判斷處置方式,有時會運用頂樓空間人工垂吊,而不是使勁說服客戶加價使用吊車。
這幾年,靠著口碑行銷,老客人介紹新客人,正宗原住民搬家公司業務蒸蒸日上,慢慢的從單人公司,一路擴展到今日7位員工的規模,平均每週有30至40個案子,每位員工都是從早搬到晚、趕場趕不完,幾乎不受景氣影響。
家人相挺
度過青黃不接草創期
但是在創業初期,潘俊宏也曾經面臨生意不穩定的窘境。「早期生意不好,員工跑光光,只剩下我一個人苦撐。」他說,當時前幾個月生意不錯、招了幾個新員工,但只要兩、三個月淡季,領不到薪水的員工便紛紛離職,又剩下他一個人,即使有大生意進來,也因無人幫忙只好退單。
潘俊宏直言,當時每天睜開眼睛就是房租、車貸,各種開銷壓得他喘不過氣,那段時間他常常感到慌張無助,甚至考慮把公司收起來。幸好,家庭是他堅實的後盾,太太雖然嘴上常常抱怨他只顧著工作,但那段時間陪著潘俊宏接案的,也是無怨無悔的妻子。潘俊宏當時盡己力接單,偶爾請爸爸、親戚們幫忙,這樣暗無天日的生活大約持續半年,總算撐過草創期。
「員工很難找啦,現在年輕人,很多都不願意吃苦。」潘俊宏無奈地說道。搬家這行採取抽成制度,做得快、做得好,就有機會接到更多案子。一般住宅或辦公室的貨物搬運有市場行情,但是能夠勝任特殊物品搬運任務的業者,如鳳毛麟角般少之又少,沒有公訂價格,全憑業者開價。而有經驗的師傅,月薪達到8萬更是常態。但是,由於搬運物品難度高,即便是同行想跳槽,聽到高難度的工作內容,經常就打退堂鼓。
對潘俊宏來說,他挑選員工首先注重的並不是體力,而是誠信。「客人信任你,才會讓你搬重要的物品。」潘俊宏解釋,早年搬家業者缺乏法律管束,許多惡質業者動不動就追加價格,或是在搬家途中順手牽羊,而這些都是潘俊宏眼中的大忌。
代償債務
員工都是自己的弟弟
潘俊宏表示,他給的薪水不是業界最好的,但給員工一個像家的感覺,卻是其他同業很難比擬的。潘俊宏的員工全是離鄉到臺北發展的原住民族人,多數年僅20歲出頭。潘俊宏回憶自己年輕時,社會對原住民的觀感不如現在友善,四處求職的過程中,他曾受盡冷眼看待、甚至被欺騙。當時他就下定決心,只要在自己的能力範圍,一定要與族人同舟共濟、彼此照應。也因此,他把正宗原住民搬家公司打造為這群年輕弟弟們的第二個家。
「這份工作很辛苦,我希望他們心無罣礙好好上班。」潘俊宏視這些弟弟為家人,他們欠下的電信費、健保費、卡費,他二話不說就幫忙繳清,再從薪水慢慢分期償還。他笑說自己很雞婆,常常叮嚀弟弟們不要把抽煙、喝酒的壞習慣帶到工作中,更會提醒他們儲蓄的重要性。這些弟弟們不叫他老闆,而都稱他為哥哥,大家經常在公司門口烤肉、唱歌,就像家人般的親暱。
當都市原住民
最堅實的後盾
從事搬家行業已有十數年,從受人雇用到自己當老闆,潘俊宏直言:「當老闆不是身體的累,是心理累!」潘俊宏努力經營公司並不是為了賺大錢,他認為當老闆最大的成就,是看著員工在都市的生活越來越穩定。他指著辦公室後方的房間,滿懷豪氣地說,有員工進公司時還是單身漢,隨著工作上了軌道,不但結婚、還生了兩個寶寶;他體諒在臺北居大不易,便整理辦公室的房間讓員工居住,讓員工省下房租,更有餘裕照顧孩子。
「我不想成為大公司的老闆,但我想盡自己的力量去幫助年輕的原住民們。」經過一整天搬家的辛勞,潘俊宏難掩倦容,不自覺地揉臉提神。正因為曾經體會過社會的人情冷暖,他更堅持要成為族人的後盾。潘俊宏肩上扛起的,不僅是客戶的珍貴物品,更是對家庭、對部落,最溫柔的承諾。
10幾年的搬家經驗,培養出潘俊宏迅速判斷物品搬運的步驟與細節。他會細心地評估哪些物品需要保護、上下貨車的順序及擺放方式,讓一家子大大小小的家具,能在最短的時間內送至客戶指定地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