是什麼樣的契機,讓你決定返鄉學習文化?

 

在2014年我大學三年級,第一次回部落參加paSta'ay,真的是一記當頭棒喝。當天6點開始歌舞,我一個人坐在祭場旁的觀光客休息區,身上帶著奶奶留給我的族服,但我完全不敢把族服拿出來穿。我知道下去跳舞要穿族服,但問題在於我連如何下去跳舞都不曉得,我只敢和觀光客坐在一起,看著大家跳舞,因為我覺得配不上這身族服。當時我自問:「我真的可以成為賽夏族嗎?」

在那次paSta'ay後,我會趁著假日回部落閒晃,沒有目的做一點田調。但讓我回部落認識文化的關鍵是2017年爸爸去世,接著百日內我奶奶也走了。在那個時間點,我想要找回自己的族名,但家裡已經沒有人可以問了,後來我去找親戚,但爸爸那一輩也沒有人了解家族史,我只好一一拜訪部落的耆老,追尋豆家的遷移史。其實在爸爸生前我們就聊過,他規劃退休後要回部落做點什麼,只是最後來不及。後來我很後設地想,爸爸的離開,應該是他把他要走的路留給我走完。

 

過去有哪些跟製陶相關的經驗或記憶?

 

過去製陶的經驗是在大學的陶藝課,基本的練土和塑形都有做過。但最巧的是,在接到這次的邀請前,部落剛好在向天湖附近發現產黏土的地方,老人家們開始好奇:「賽夏為什麼沒有製陶?」所以在來花蓮之前,我有先訪談部落耆老和製陶相關的事情,結果有一位80歲的老人家曾經看過奶奶製陶,因為只有採集到1位的資訊,還不能斷定是不是個案。不過賽夏的族語裡確實有和陶器相關的詞彙,像lese:是黏土、towih是口徑較小的陶甕,用來釀酒、kako是口徑較大的陶甕,用來醃菜,所以耆老推測應該是有過製陶的文化,不然怎麼會有這些詞彙?只是可能在遷徙、漢化的過程逐漸消失了。

 

對於今天和阿美陶第一次接觸的想法?

 

觀察到阿美陶和賽夏有2個相異和1個共通之處。相異的部分一個是祭品,阿美族在取土儀式前的祭祀會準備3份祭品,但在賽夏只會有1份,對於賽夏來說,另外一個世界是相反的,所以我們給得少,對祖先來說就是「多」,反之我們若給得多,祂們反而會覺得我們是吝嗇的;另一個是土質的觀察,我曾和賽夏耆老採過向天湖的土,向天湖的土很容易就氧化變色,但阿美這邊的土卻不會。

共通的地方是傳統文化都像「祖先給的功課」,完全在考驗心性。製陶前的篩土就像是織布前的準備——採集苧麻、刮苧麻、捻線都是很繁複的步驟;接著到整經、上機、開始織作,若是做錯一個步驟,當下是不會知道的,要織到某個階段發現圖紋不對後,才知道前面有出錯,這時候就會很後悔「為什麼整經時沒好好整!」這一點和雜質沒挑乾淨,導致陶器爆裂的懊悔很像。

 

今天初步動手捏陶做出成品有什麼感覺?

 

練土因為有老師們帶著,所以沒遇到什麼困難,可以想像未來自己做的時候,濕度的掌控應該是要注意的部分。捏製練習時,Afo’先讓我從捏陶珠開始,從大一點的開始慢慢做到小的,可以感覺到困難度增加。我自己額外做1個祭杯,雖然在賽夏沒有「祭杯」這個名詞,只有敬酒用的酒杯,但我現在做與族群相關的事情時,也習慣會倒酒給祖先,所以才想做一個杯子。

 

賽夏族有類似於阿美陶曾經消失、現在正在復振的文化嗎?

 

我們有一個「淨溪祭」,族人在差不多3、4月時不捕魚、不狩獵,類似復育環境的行為。這個祭儀已經斷層30年,今年是復振的第三年。祭儀一開始會有「河邊會談」,長老們聚在一起討論公共事務,會談後會對河流、大地做祈福祭告的儀式,最後集體整理河流,讓魚蝦有比較好的生活環境,結束後族人一同用餐,總時間大約半天左右。不過嚴格說起來,以前的淨溪祭不像現在那麼活動性質,過去大家知道這是要讓萬物繁衍的時期,淨溪會持續一段時間,現在初步的努力就是把文化內涵慢慢找回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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