今天參與水蜜桃的農事,有什麼感想?

這可能會是我人生第一次、也是唯一一次放陷阱。因為魯凱族的女生不太會參與狩獵,加上陷阱又屬於手作,我又特別不會編東西,魯凱族的繡法只會最簡單的十字繡,所以Mu老師在講「L型」的時候,我內心一直吶喊:「L型在哪裡?」

像我對抓夜蛾就沒有障礙,我不會怕動物。只是聽到Lahuy老師說有長輩會從晚上8點巡到12點,一方面佩服務農的人果然很勤勞,二方面也感受到上一代跟我們這一代有著不同個性。至於採果,我非常敬佩Lahuy老師可以快速辨認哪些水蜜桃壞了、哪些沒有,他幾乎不用拆袋子就能看出來,但我都要花很多時間偷瞄。最後在分裝場我很擔心耽誤進度,因為大家都很熟練,但我一直拉斷包裝條,一連拉斷了4、5條,包了幾十顆後才比較上手。一整天下來,發現水蜜桃農事是很細膩的工作,原本以為是純粹的體力活,但有很多的細節要注意。

 

這3天待在司馬庫斯的日子,最讓你有感的部分是什麼?

在司馬庫斯共有、共享的制度下,每個人都很認真,不像我們在外面領薪水工作,有時候會偷懶,這裡的人都帶有使命感,整個族群、家人一起把每件事情做好。加上這裡的工作是輪替制,每件事都接觸得到、每一件事情都要會,從櫃檯接洽、農作,到廚房內外場、房務整理,要學習的東西非常廣泛,所以他們十幾歲就能獨當一面。我相信這樣的模式,對族人、對下一代的能力培養會是很大的幫助。

 

經過這次學習,您有什麼想對都市原住民青年說的?

很羨慕司馬庫斯的年輕人,可以在熟悉的環境長大。作為都市原住民,一開始回去部落時,格格不入是難免的,就像到一個新的群體也會有的尷尬,但應該要放下心理的障礙,把事情學好比較重要。認真照著做、不要預設太多,就能讓更多族人認識自己,快速打入群體!

 

捧著司馬庫斯族人送的水蜜桃、揮手說再見,接著我們開車下山。看著窗外山景,想起過去每次從部落離開,也是相似的場景--車上滿載老人家栽種的蔬果與畜養的山肉,外公、外婆站在老家門口,我們拉下車窗、大聲向他們道別。我從後座擋風玻璃回望,部落的草、樹與天空被快速後拋並留在原地,外公、外婆的身影越來越遠、越變越小。「族人終究要回來部落,我們的年輕人總有一天要回來,所以土地一定要守住。」想起某一晚,頭目Masay對我說的話。

按原本的法規,部落族人在遷移至永久屋前,必須拋棄山上部落的土地權。導致Cekele Adiri的對外道路即使變得脆弱不穩,卻沒有太多族人願意遷移。怎能因為外來因素就輕易離開祖先已居住幾百年的土地呢?他們沒有人捨得,於是在族人們的堅持與陳抗之下,終究得以保留自己的土地。每次回山上掃墓,媽媽與幾個長輩總會戀戀不捨地多繞幾圈、多看幾眼,我們的土地如今雖然看來殘破,卻無損它在家人心中的記憶與地位。

在司馬庫斯的日子正值7月底,上山避暑的遊客絡繹不絕,當地族人說明因為人力吃緊,暑假是沒有辦法排休的。他們輕鬆的口氣,讓我不太能理解如何能2個月不休息?對於一直在都市工作的我,光聽聞就感覺窒息。

這3天跟著當地族人的日常,每日輪值不同工作內容──房務清潔、餐廳內外場、採水蜜桃、水果包裝與裝箱……看著他們互相打氣、吵鬧與陪伴,即使已經滿頭大汗、渾身塵土,每個人的眼神仍然有光。他們不怕勞動,因為每一次的付出,都是為了自己的族人、為了自己的部落、為了自己的後代。

回想山上部落的日子,總覺得無以回報族人長輩與故土的養育。他們的確也從沒想過晚輩的回報,只希望我們謹記,對於大自然一切的賜予都滿懷謙卑地感謝並用心珍惜。 車子越開越遠,想起道別前Masay頭目對我說:「Muni,你是我們原住民的孩子,所以要加油唷!」他吹奏口簧琴的樂音,開始在腦中嗡嗡響起。

 

2022.07.27

 

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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